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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張莉涓

2009129中興大學文學院邀請的演講者邱怡文,是雲門舞集的資深舞者。邱怡文自小習舞,然十六歲以前,舞蹈是她課業外最奢侈的享受,直到高中畢業,保送進入國立藝術學院舞蹈系,始能日日沉浸於熱愛的舞蹈天堂。1994年畢業後,隨即加入雲門的團隊。身形纖細,五官細緻的邱怡文,在雲門演出作品多屬「嬌俏型」角色,例如《竹夢》中〈春風〉的白衣女,《紅樓夢》中的侍女,《夢土》中的小天女,《白蛇傳》中的青蛇,以及《陳映真‧風景》中〈兀自照耀著的太陽〉裡的小淳等。十多年來,多次參與雲門重要作品演出,在《迷失之影》、《白》之、《狂草》、《薪傳》中〈拓荒〉、黎海寧舞作《女人心事粉紅色人生》裡的獨舞等,皆有精湛突出的表現。

剛結束36天中國大陸巡迴演出的邱怡文來到中興大學,不顯疲態,反而神采奕奕地與我們分享演出經驗與心得。

雲門舞集緣起

雲門舞集的開始,據邱怡文所言,「雲門」是中國最古老的舞蹈。相傳存在於五千年前的黃帝時代,舞容舞步均已失傳,只留下這個美麗的舞名。

1973年,林懷民留學美國返臺後,便以「雲門」作為舞團的名稱。此為臺灣第一個職業舞團,亦為華語社會的第一個當代舞團。當時練舞地點,即在臺北南京東路的一間狹小的舊公寓。最初的表演,每個道具、服裝配飾皆動手自做,免費演出,十分勤儉刻苦。林懷民老師最大的心願便是「跳自己的舞,給家鄉人看。」以故,80年代起,走遍大小城鄉,推廣舞蹈及藝文活動,完成與在地合作的心願。

雲門舞集風格分期

初期:1973-1988年

特色:戲劇性強,演出內容較為具體,有其故事性。

作品:《薪傳》、《白蛇傳》、《紅樓夢》

早期雲門舞風,其基礎來自京劇,強調武功、身段之演繹,如《白蛇傳》即為相當耗體力的一支舞,舞者必須在短短24分鐘內,詮釋許仙借傘、斷橋、白蛇現行、水漫金山等橋段。無論劇情,亦或舞者手勢、眼神、身段或步伐,均呈現強烈戲劇性。

1988年演出《薪傳》,演繹先民唐山過臺灣的故事。邱怡文說道,林老師每工作一支舞,必定給予舞者新功課;《白蛇傳》中強調身段,在《薪傳》一舞,則要求舞者探索、揣摩唐山過臺灣時先民的感受,透過身體,表現抵抗大自然,呈現先民辛苦的生活。1999年921地震發生時,雲門曾於災區演出此舞,藉由舞蹈,期望帶給社會希望、理想與鼓勵。透過身體出發的靈感,奠定雲門日後表演基礎。

1983年發表《紅樓夢》時,以生老病死、春夏秋冬、顏色代表女性角色。此舞的功課,在於學習成為大家閨秀,無論舉手投足、一顰一笑,均要流露出嬌媚女人味。邱怡文當場示範回眸一笑,在座或有不少男士瞬間動情吧!同時提到,本舞的表演服裝,每件袍子上皆繡有不同圖案的花紋,以象徵女子性格。讓人驚奇的是,這件舞衣竟重達「八公斤」!舞者須如何在笨重的舞衣下展現輕盈曼妙的舞姿,可謂此舞一大考驗。

1988年,雲門因財務危機,不得不暫停,此一停,竟是三年!

雲門暫停後,林懷民開始四處旅行。曾有一回,於印度佛陀打坐的菩提樹下沉思、冥想,突然嚎啕大哭,之後豁然開朗,尋回創辦舞團的初衷,並計畫於1991年復出。

 

轉變期:1991-1996年

特色:由戲劇性強、強調身段,轉為舞者靜觀自我身體,並嘗試去發掘、探索。

作品:〈九歌〉、〈流浪者之歌〉

雲門復出後,1993演出〈九歌〉,以舞蹈詮釋古代祭典儀式,此舞仍有強烈戲劇性隨後,林懷民開始要求舞者打坐,思索各種人生哲學問題,藉由自我沈澱與自我挖掘的過程中,尋找內心深處的能量。邱怡文說,在她1994年滿腔熱情入舞團,要轉多少圈、轉多快,或是其他動態舞步,她都有信心立刻表演。但她進入雲門首要功課竟是練習「打坐」!經歷一段時間沉澱,方得要領,須拋開不必要的雜念、恐懼,始能達到完全的放鬆。

1994年,學習打坐之後,第一支完全從舞者身體出發,不強調快速的舞作〈流浪者之歌〉出爐,這部作品也成為雲門舞風轉捩點。林懷民將佛陀悉達多對真理的渴望、追求注入於作品中。全舞以極慢旋律演出,並蘊含許多祈求動作,恍若傳遞觀眾有別於以往著重戲劇、強而有力的節奏,取而代之以發掘新的身體、新的了解為重要體悟。

1996年,接受「太極導引」訓練,又名「禪思功」,即綿延不絕的發功方式。邱怡文道,透過身體反覆練習,進行身體九大關節的運作。每一次的動作,每一次的感覺,都由腳底出發,從土地來,感受地球跟隨自己轉動,享受跳舞,也讓觀眾體會與享受。聽邱怡文說來容易,每一個發功方式(如「順禪」、「逆禪」)竟在林懷民老師要求下,各練了至少半年!邱怡文當場示範,並鼓舞臺下的我們一同練習,揣摩由地發功,及其運行方式。大家蹲足馬步,依樣畫葫蘆,卻不得要領,反而加深「臺上一分鐘,臺下三年功」的體悟。

 

成熟期:1998~迄今

特色:抽象的身體呈現,挑戰舞者最大極限。

作品:〈水月〉、〈築夢〉、〈行草〉、〈行草2〉、〈狂草〉

自1998年迄今,雲門已發表五部作品。在舞者們學習打坐、太極導引後,原初具體的意象、情節,逐漸蛻變為抽象式舞蹈風格。如在1998年發表的〈水月〉中,舞者們須將身體揣摩如水一般,可以涓涓細流,亦或汪洋大海;可以包容,亦能破壞。透過反覆練習、與自我身體對話,呈現出「鏡花水月總成空」的抽象意念。又如2001年至2005年發表的〈行草〉、〈行草2〉、〈狂草〉(亦稱「行草三部曲」),在學此舞之前,舞者們必修的課題即是「學書法」,毛筆練字習熟後,再透過身體運寫字形,配合呼吸,強調起筆與落筆,一篇字,即一幅畫,剛中帶柔,柔中帶剛。邱怡文笑道,行草三部曲若同時演出,絕對是一場累到掛的表演。

2010年春季即將上演的〈聽河〉,熱愛雲門的忠實粉絲或許會好奇林懷民給舞者的課題為何?邱怡文眨眨充滿靈性的雙眼道:「從『禪思』出發,想像能到哪裡去?可以是圓,能如何延伸?如何變化?甚至少了手的作法,可以如何舞動身體?」並說:「林老師會依據每個人的特性,與不同的身體個性,來作調整。比如有時看見舞者做完禪思發展後,要求舞者把手綁起來,用同樣動作來做。」邱怡文笑道:「有些舞者平時過於習慣用手,因此在這支舞被懲罰。」而林老師給邱怡文的功課,則是從禪思出發,能怎麼快?達到最快速的極限。當自己認為已達到極限,林老師會告訴她:「妳還可以再快!」讓邱怡文達到更高一層境界。另外一個功課是「轉」,如何藉由禪思的力學原理去表演各種轉,開發另一種可能。

邱怡文分享林懷民藉由一次又一次不同的課題,讓團員們不斷創造出舞蹈的奇蹟,那不僅是身體可能性的開創,亦是生命靈魂的充分展現。我們不經想起,這就是藝術存在的美好價值。人類往往是透過不斷內省、沈澱、哲悟之後,而提升生命的美感層次,我們常在文學創作中,選擇以詩緣情、言志,是因為詩是最能抒發內在深層情感的文類。我們用詩寫出人生,而舞蹈家則是舞出人生,這兩者間的相同處就在於,我們都必須不斷地透過一連串的自省與沈澱,向內挖掘之後,才有能量向外綻放。

看著邱怡文一邊演說,在講臺上同時做著禪思功,從慧黠的眼神與靈活輕巧又充滿著力道的肢體動作來看,彷彿是一首首堅定又美麗的流動詩句,更讓人滿心期待,在正式的演出時,配合光影與音樂之後,將是多麼的震懾人心,我們拭目以待!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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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fung682002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2) 人氣()